棉曲儿

【喻黄】春日

山风犹寒,卷着寺里青烟香馥,牵袖扬发,拂他后颈湿淋的凉。


正月初一,到底是吉日。南华寺香火不绝,袅袅薄烟萦檐,仿若飞天王踏兰出殿,遍撒人间嫣红。


黄少天素不信神佛,此番名义是为蓝溪阁春祈,难得避过。他百无聊赖地坐槐树下,偶有风回,吹散暮云远海,也筛庭中老槐,剪影漏银,具在少年白玉面上。


倦光到底仍是晃眼,坠进目中,摇漾春线。他仰倚盘虬卧龙的树根,不瞬不闭。


直到大雄宝殿下檐铃低徊,清凌凌潋滟霁雪晴空。人碾着铃音过来,青石板上步声几不得闻,可偏偏教那树下剑客听了个分明。


寺中人头攒动,无人留意他的身形。可倘若仔细瞧着,怕也望不清他是如何掠身而起,迅如疾电,眨眼便至殿前,又生三分粲然笑意接过喻文州的白狐裘,轻轻给人披上。


千金裘襟绒胜雪,似绵针亲昵吻过少年凑近的颊。


他眸噙盛夏晚晴,合着话语吐息灼兰。


“文州,你同佛絮絮那般久,早阳都当空烧,那佛说了什么?”


喻文州边行,任他握住自己三节指骨,练剑人的修长锋利都藏进他掌心,由着层叠纹路似欲烫入皮肉,犹带他的痕迹。喻文州闻他言讫,便由不得失笑偏首,恰好迎进两痕天水如碧。


彼时他亦刚行至敕碑下,天下宝林四字虎踞龙吟,悬他顶上。新竹染了绿意,簌簌落肩还满。


喻文州抬腕,轻拂去身侧人发间一点槐叶。那双目的漆乌只盈盈向他,只盛住他。


“佛说,我不可欺你。”


赤子之心,我不可欺。


话音甫落,倒是黄少天先呛了笑,掌扣他手复又紧些,连他掌骨一并纳了进来。他望他,熠熠千阳都在眼里滚着。


“极乐座上佛陀知道个鬼。我这般风流倜傥,上得厅堂入得沙场,万金难求的剑圣。文州怎舍得欺我?”


喻文州随他温淡地笑。白鹭振翅,于碑上翔远。


佛陀知你剑惊九州,知你玲珑心窍,可却不为此而止我。


只因,你是少天。


千秋万代,五湖三川,单单一个的少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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